江家一行才刚到汴京，辽北就有军情传来，窦淮娘将元芳急急招了。江虽不知是何事端，但见元芳黑着脸回来，就晓得定是不好了。

“才哥儿，桂儿，快来开门，你隔王帮请了大夫来，快给你娘瞧瞧，她那肚可真大得不像话了，不知的还她没个男人在家的小妇人招了些……”嗓门之大，对门与隔已经有人打开了门瞧起闹来。

妇人前脚方了门，张小哥后脚就给她端了一壶茶来。寒料峭，一杯茶肚，倒是熨帖不少，江这才有功夫想家中事情。

“小娘，你且好生瞧瞧，可还记得老妇人？”

“唉！问题便是在这儿！她要是真怀上了，到日了生下来便是……可那小妇人，肚都大了一年多哩，不止未见生下个来，还一日大似一日，更离奇的是，她男人都多久未曾沾过她了，哪里怀得了娃娃来？”神里也不知是好奇，同情，还是幸灾乐祸。

“老妇人是腰痛来你这儿瞧过的，山东河谷县人哩，前年腊月里……自吃了娘的药，上轻松了几斤，又来了回，你不在，只得让小伙计找那日的方来，依葫芦画瓢抓了三剂去吃过，这腰间沉重酸痛之都没了，再去浆洗活计也好端端的……”婆吐沫横飞。

若是往年，窦元芳也不会如此草木皆兵，只赵阚昏迷之事，怕早已传到了辽北去，辽人见大宋江山后继无人，南方闽浙一带，又来了东洋人，早也跟着蠢蠢动……内忧外患，也不怪窦家风声鹤唳。

看现在江家形势，爹娘两个脾气太老实，一贯只会对王氏唯唯诺诺，王氏又因着江芝的事，不时的会对他们一家发些无名火气。

“怎样？小娘可否拨冗随老妇人走一趟？”那老妇唤回江神思。

这几日为了忙辽人之事，江三日里也见不着元芳一回。

“啪啪啪”

“哐

杨掌事见她小娘家家的独个诊，放心不下，使了张小哥替她背了药箱，倒也省下不少力。

想到文哥儿几个小的，江寻思着哪日领几个弟弟妹妹去办学之事，再去胡太医府上拜个晚年，也与胡沁雪、胜男知会一声……杂七杂八想了一堆，连有人在诊室门探探脑也未注意到。

怎么有像前世“走近科学”“传奇故事”“揭秘时刻”一类节目里的故事，标题以“六旬老妪为何怀胎十月不见生”“难她怀了个哪吒”……夺人球。

而这时代的大宋朝，得益于赵德芳的骁勇善战，燕云十六州中山西四州以及河北大分州城都被他收复，形成了以幽州、蓟州为届，汉辽两个政权隔城对望的局势。

江回过神来，见她面寡黄，双目外凸，脑门上汗了两缕发丝黏腻着，怕是急赶着来的。

对这等中年妇女的脾，江已见惯了，只当未见她神，皱起眉来，“肚一日大似一日”……

历史上的宋朝，自开国皇帝赵匡胤开始，就未曾从辽人手中收回过燕云十六州。

“小娘？”

当然，若她是一碗端平的也就罢了。但自从江定下门“好亲事”，她时不时就要念叨三叔一家“瞎聋，没了兄嫂关照可怎活”，二叔一家“没个承香火的，得靠文哥儿三兄弟养老”等言语，生怕老大家不兄弟。

江接过去：“无妨，你让她自来城东熟药所便是，我单数日都在哩。”

“阿婆快快请，有事慢慢说就是。”

二人耳听着老妇人聒噪，下了梁门大街，了东南角一条叫“桂巷”的小巷，绕过前几家大，七弯八拐转了几个弯才到一所普通的民房前。

第131章烧裈（kun）

以幽州、蓟州为届，往北的武州、新州、妫州、儒州、顺州、檀州六州仍为辽人所盘踞。往南往西的朔州、瀛洲等八州却早已在大宋治下，汉人农耕文明渐增光芒。

江偶尔冒来“分家”的念又被掐灭，江家这样，哪里有分得了的一日？少不得只能互相迁就着，待几个小的成家立业后，才好将三兄弟分去过。

“小娘？可还记得老妇人不曾？”有个婆在门伸着脖问话，也不去。

那妇人见她神镇定自若，并未因前三剂未见效就气馁，这才收了迟疑心思，谢着了诊室，自去抓药不提。

她一说河谷县，江就想起来了，笑着：“阿婆这又是为何而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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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婆却左右看了一，见无人注意到她，才悄声：“我家隔那娘，就合着老妇人一浆洗活计的，她有些不太好哩……”

江见她形容有两分熟，但这年余瞧过病人也有几百了，哪里记得清哪个是哪个？

病情的，她“上辈”也遇到过，最主要还是得有耐心与信心，只消辩证病机准确，总是会见效的，只是需得医者有信心，病患更需有耐心。随着坐堂日渐增，她渐渐磨练一“说一不二”的架势来，只有自己气定神闲了，病人才会信任她。

惹得江笑将起来：“既如此，那可是喜事一桩！让她自请稳婆便是，我却只瞧些杂病，这落草接生却无甚经验。”

她，收拾了自己的随品，找来所里专供医生诊背的药箱，里备上桂枝茯苓、九痛、伏龙肝散等妇科常用成药，随了老妇归家。

江也被那老妇人的言语勾起了好奇心，趁着天还未黑透，想要跟了她去瞧个究竟，恰好窦元芳这几日忙着辽北用兵之事，没空来接她……她估摸着自己瞧完病，正可以直接回梧桐巷去了。

江“上辈”为数不多的历史常识里，“燕云十六州”是由唐朝节度使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北京、天津、山西、河北一带十六座要边城，使长城以南的中原汉人文明暴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。

哪晓得那老妇却咂着嘴：“诶！不可不可，万万不可……那娘上病症，哪里得了门？就是浆洗活计也不了的，是她听闻老妇在你这儿吃好了，抓药又便宜，这才央着我请了你去……唉，也是可怜见的，儿闺女还恁小，她相公又是个吃喝嫖赌一样不落的，自得了那病，家里已是风树叶不门咯！”

陈旧得掉了漆的木门被拍得重重晃了晃，仿佛再稍微用力就能将它拍倒似的。

这几日开了，天气渐，新州一带草原辽阔，草渐，辽人以“游牧”为名，渐渐开始越过武州，向着林家军驻扎的幽州靠拢。

这倒是勾起江好奇了：“不知她是何病症？”

那老妇终于放开扒着诊室门的手，三两步到江跟前来，小声：“她那肚是一日大过一日哩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