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去坐好！」我踢了他一脚，等那父俩坐定后，下快门，赶跑到老爸另一边坐下，闪光喀嚓一声，照完之后，三人一时间谁都无话，面面相觑……

程耀青特别洗了一张小的放在夹里，看他跟藏女朋友照片似的把全家福夹层时，我忍不住嘲了他一句：「你是去台南读书，不是上战场。」

日后我曾拿当时拍的照片给镇东看过，他低看了一会儿，对我说：「你跟你弟长得不像。」

那时我以为是镇东不在乎，从没想过另个原因可能是他已经猜到什么，于是选择不多话，帮我留了余地。

他妈的有够啰嗦，我心想。程耀青不停指挥我跟老爸的表情，后面几次快门、来回跑的全是他，我们还个别照了单人照，双人照，大概有十几张照片，闪光闪得瞳孔不舒服，好像有条蝌蚪在前游来游去，老爸终于受不了了，说够了够了，让我们找个时间去相馆把照片洗来。

后来程耀青忍不住站起来，说：「哥，我来我来────」

没多久他走来，拿了一盒没拆封过的柯达底片给我，把底片装好后，我却不知怎么下手了。三个大男人忽然要在客厅里拍全家福，虽然也没外人，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，我试图相机摆在桌上，看了看又觉得似乎太矮，又把相机移到电视柜上，我让我爸跟程耀青在沙发上坐好，随便试拍了一张，确定相机没什么问题。

照片上只有我们父三个，镇东对我的家事一无所知，照理说一般人下一句大概都会问，那你妈呢？其实那句话脱之后我就后悔了，幸好镇东什么都没问。



翻箱倒柜，才在老妈那两只摆放杂的白塑料箱里找到一台老爷相机，随便几下，没什么反应，拆开底盖，发现里是空的。

两三天后照片拿回来，老爸率先从其中挑了两张三人照，其中一张装相框摆在客厅电话旁；另一张则收在他自己的房间里。

……看老爸不在客厅，程耀青破天荒对骂了个脏字，结果被我打了一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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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早年就来混，溜冰场、红茶店、撞球室、舞厅......成年后直接在酒店打到如今，三教九的人见过不知多少，人情世故也许看得还比我更明白。我们的虽足够亲近，生活却互不熟悉，什么事都是靠猜测，猜过之后也不会向对方求证，保持着安全距离，他是；我也是。

我跟我爸说没有底片，让他等等，我下楼买一卷，结果程耀青忽然起来，说：「等一下！」就跑到了房间里……

两年我们单纯就是炮/友，没什么好怀疑的，两人相聚的最终目的，往往奔着/而去。事后几句闲聊、或者偶尔一起吃顿饭，不过都是顺便。我很少混酒吧，一方面是没时间；一方面是没闲钱。跟镇东维持住稳定的/关系后，我再不用为找伴烦恼，每个礼拜我们起码会见一次，令我意外的是，像镇东这看起来就不安定的男人，我们居然一睡就睡了两年。

他这其实跟我弟很像。那时我真想不到镇东原来也有这么细心的一面，但这都是后话了。

程耀青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，说：「底片摆着也没用，再多拍几张吧，爸你记得要笑，哥也是。」

我下意识回了句：「他像我妈。」